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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一次握手 (2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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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就撲過來掐著我的脖子折磨我,若不是那個小太監看著,我早沒命了。羽環知道她們的情狀嗎?生不如死卻也不肯死去,就那樣茍且活著,行屍走肉一般,尉遲勳的皇後不到三十歲的年紀,竟然霜染鬢角。”

褚文鴛說著話,一臉得不甘:“我以為要老死在行宮,前幾日一夜之間睜開眼,又回到了長春宮,那個陰測測的小太監還在我身邊,我頭一次聽到他開口說話,他對我說道,太後身在天堂,何必總惹出事非自尋死路?若再不老實,就回到那行宮,此生休想離開,說完就不見了人影。我如今醉生夢死,只盼著我的皇兒快些長大,早日親政,好將這些礙眼的人悉數除去。”

方羽環仔細瞧著褚文鴛,雖塗脂抹粉,卻掩不住形容憔悴,當下笑道:“我若設法將地獄變成天堂,太後可能賞賜我些什麽?”

褚文鴛瞧著她,方羽環道:“太後將我送到行宮去,就說我夫君已逝心如死灰甘願避世,我會將那些礙眼的人悉數除去,那樣一來,避暑行宮就恢覆昔日的盛景,太後在宮中厭煩了,就帶著可心的人前去居住,皇上越來越懂事了,太後跟前的某些人某些事得避著些才是。”

褚文鴛身子前傾些:“那,羽環想要什麽?”

方羽環也坐了回去,笑說道:“聽說衛國大王郎堃尚沒有立後,我妹妹羽娉出身大家,容貌端麗,溫婉和順,可堪為後。”

褚文鴛點點頭,命人速召郎歆進宮宴飲,郎歆匆匆而來,進門就道:“太後可大好了?這一病就是一年,我來過幾次,都說太後病染沈屙,誰也不見,聽說皇上也不見,是嗎?”

褚文鴛咬牙道:“這一病,我的皇兒都與我生疏了。”

宴席上,褚文鴛提起羽娉和親之事,郎歆樂不可支,心想我王兄宮中隨意拎一個男寵出來,都比方羽娉好看幾倍,果真不自量力,方羽環瞧見她一臉不屑,暗自咬牙,郎歆眸光一轉,瞧著方羽環心想,她既願意讓自己的妹妹守活寡,那就由著她好了。當下笑道:“果真是好姻緣,王兄遲遲不封後,就因心慕雍朝女子,這下好了,親上加親。”

方羽環笑起來,向郎歆舉杯,郎歆一飲而盡,笑對褚文鴛道:“太後聽說了嗎?胡青艾的女兒取名淩薇,前一個月大辦滿月酒,孩子抱出來,可將我嚇壞了,原來那孩子天生貌醜,臉頰上有一塊青色胎記。”

褚文鴛一捏酒杯,胡青艾,你此生攤上好運氣,嫁於宿風,我得好好活著,瞧瞧你的女兒可能嫁得出去。笑吟吟瞧著郎歆道:“近一年不見,安王妃的香料,早用完了吧?”

郎歆也笑吟吟的:“用完了,還求太後再賞賜些,如今一日沒有這香料,我就心神不寧。”

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:

☆、猛藥

雍朝康興四年五月,成王世子進京受封,康興帝尉遲攸其時五歲,親自授禮,成王封地擴大薪俸翻倍,只是沒了兵權,雍朝再無成王之患。

其後不久,成王太妃方羽環請求前往避暑行宮清修,康興帝準。

六月,前皇後時氏在避暑行宮瘋病發作跳井而亡,前太後傷心侄女故去,傷心之下病入膏肓,消息傳到宮中,褚文鴛一笑。

七月,定國侯府次女方羽娉冊封為娉婷公主,前往衛國和親,成為大王郎堃的王後。

局勢穩定,蘇蕓和月牙兒準備帶著孩子回去,離開的前一夜,吟歌來求青艾,執意要隨著月牙兒離去,青艾忙問為何,吟歌低頭不語。

青艾知道她臉嫩,索性挑明說道:“我一直惦記著吟歌和白先生的親事,瞧著你們二人相處甚歡,怎麽突然就要走?白先生如今為帝師,皇上親政前,再不能離開京城,吟歌這是為何?不想再見著白先生了?”

吟歌手中帕子擰啊擰,都快擰爛了,終於開口道:“師兄進宮做帝師前,幾乎每日得見,師兄有空就帶我出去走走,天氣不好,就在書房中教我讀書寫字,我呢,做一些絹花盆景給師兄,他很喜歡,那會兒我覺得挺好的。可是,元宵節那日,師兄突然沒頭沒腦對我說,讓我跟他成親,並說他心中另有旁人,但會好好待我……”

吟歌說著瞧青艾一眼,青艾撫額道:“有時候,君子坦蕩蕩也不是什麽好事,後來呢?”

吟歌道:“我很慌張,又覺得心裏憋悶發堵,就很不客氣說道,師兄當我是什麽,師兄願意我不願意,師兄楞住了,我轉身跑了回來,怎麽也管不住眼淚,刷刷刷往下淌,我有三日沒見師兄,等想明白了再去找他,他已進宮去了,隔許多日才能一見,見面總是尷尬,有時候幹坐著,一句話也不說,前幾日,月牙兒姐姐給了我兩顆藥丸……”

青艾站了起來:“月牙兒?她又闖禍了?”

吟歌頭垂得更低:“月牙兒姐姐說,那個是真心藥丸,若兩個人同時服下,就會一輩子只喜歡對方,我起初不信,月牙兒姐姐對我說,鄒將軍和夫人剛成親時不睦,就是吃了這個藥丸以後,夫妻恩愛的。”

青艾跺了跺腳:“那,吟歌可去找蘇姑姑求證?”

吟歌道:“我去了,蘇姑姑說確實如此,月牙兒姐姐有時候瘋瘋癲癲的,可蘇姑姑是穩妥柔和的性子,斷不會騙我。”

青艾訝然道:“蘇姑姑也跟著月牙兒胡鬧,真是的,後來呢?”

“後來。”吟歌眼淚落了下來,“我見到師兄的時候,就將藥丸化在了茶水裏,師兄喝下去後,看我的眼神就變了,我也覺得燥熱不已,師兄在我眼裏就變成了一個大冰塊,我正要抱過去,師兄奪門而出,從井裏汲了冷水兜頭澆了下去,連澆好幾桶,然後將浴桶盛滿了冷水,將我扔了進去就走了,之後再未見過。”

青艾忙問:“前幾日的病,就因為這個?”

吟歌點點頭:“月牙兒姐姐跟我說了實話,說那是春/藥,師兄肯定覺得我是厚顏無恥的浪蕩/女子,我再不敢見他,我要到安西去,開一家繡莊自力更生。”

青艾瞧著她:“吟歌乃一時意氣?還是主意已定?”

吟歌咬牙道:“主意已定,我不想再依附兩位師兄,也不想成為大師兄的負累,讓他因為對父母的愧疚就娶我。”

青艾說好,連夜為吟歌收拾好衣物銀兩,來到月牙兒的院子,正罵月牙兒多事闖禍的時候,蘇蕓進來了,青艾不由埋怨:“月牙兒惹事也就罷了,蘇姑姑怎麽也跟著她胡鬧?”

蘇蕓象做錯事的孩子一般,絞著手道:“我也是好心,想促成一樁姻緣。再說了,我一直被要求著恪守各種禮儀,進了宮更是如此,這兩年不知怎麽了,總起頑鬧之心……”

青艾無奈笑道:“蘇姑姑被鄒仝嬌慣得越來越象個孩子了。”

蘇蕓紅了臉,月牙兒打趣道:“是啊,聽說蘇姑姑如今都不敢獨自入睡了,無論多晚都要等著鄒仝回來,這些日子都是亮著燈睡的,費了國公府許多燈燭。”

說笑中,青艾逼著月牙兒發誓看護好吟歌,月牙兒拍著胸脯保證:“還用姐姐吩咐嗎?吟歌救過熙兒的命,我自然當她親姐妹一般看待,姐姐就放心吧。”

第二日宿風得知吟歌要走,自然竭力挽留,怎奈吟歌哭泣央求,宿風只得應允。

過幾日,白先生從宮中回來,書房書桌上放著一封書信,是吟歌的筆跡,信中她語調歡快,說是心慕安西已久,這次借機跟著俞夫人前往,又說自己想開一家繡房,京城人才濟濟,怕是不能立足,說不定能在安西有所作為,又說因為自己又蠢又笨,這些日子給師兄添了麻煩困擾,請師兄忘了吧,只記得九年前那個吟歌就好,信的末尾貼著一個用絹布做的小人,紮著兩個羊角辮,白先生的指尖撫過小人含笑的眉眼,心中滋味覆雜難言。

枯坐半日,眼看到了皇上讀書的時辰,出門騎馬進宮,在禦書房外碰上胡式邧,胡式邧挑釁瞧著他道:“一代名士白霽巖,教唆著皇上懷疑古人囊螢讀書,是何居心?”

白先生以前瞧見他總是客氣避讓,今日不知怎麽有些煩躁,皺眉道:“你若相信,不妨夜晚捉來螢火蟲試試,讀書可能看得清楚。”

胡式邧道:“囊螢讀書是為了激勵讀書人刻苦攻讀,白霽巖又何必咬文嚼字?”

白先生道:“盡信書,則不如無書。”

胡式邧還要說話,就聽身後一個清脆的童音叱道:“胡式邧放肆,朕的老師,朕喚作白先生,你豈可直呼姓名?還不給白先生道歉?”

胡式邧轉過身,懶懶說句拜見皇上,瞧見皇上身後跟著鐵摩勒,正橫眉立目瞧著他,立馬恭謹了些,笑說道:“皇上,臣不過是與他說幾句閑話。”

皇上繃著小臉吩咐:“道歉。”

身後的鐵摩勒朝著胡式邧比劃一下,胡式邧一揖朝白先生拜了下去,口稱式邧無禮,還請白先生見諒。白先生沒理他,徑直進了禦書房。胡式邧擡起頭來,瞧見周圍的小太監捂嘴竊笑,心中惱恨不已。

氣沖沖進了長春宮,過去膩著褚文鴛道:“太後,那個白霽巖算什麽?都求了太後,讓我做帝師,我們可以名正言順見面,不象現在,總擔驚受怕,還有那個鐵摩勒,兇神惡煞的,每次瞧見他,都嚇得我做噩夢。”

褚文鴛撫著他的脖頸笑道:“最近諸事順遂,我心情好,不跟你計較,帝師不是誰都能做的,以後勿要再提,鐵摩勒雖兇,有他護衛皇上我才能放心,式邧懂嗎?”

胡式邧說一聲懂,心中依然暗自咬牙,之前褚文鴛雖和他有過肌膚之親,卻總是對他不冷不熱,有時候也有厭煩之色,去歲大病一場後,就待他親熱許多,有時候興致來了,也對他說些甜言蜜語,有時候應他所求,給他的親友一些好處,無非是做個小官發筆小財之類的,他逐漸飄飄然起來,視自己為皇夫,因褚文鴛警告他若出去聲張,就誅他九族,他出了宮只得夾著尾巴做人,進了宮總覺自己才該是這宮中的主人,以前連小皇帝都不放在眼中,自從這白霽巖進了宮,褚文鴛多有稱讚,他心中又妒又恨。

褚文鴛跟他糾纏了一會兒,拍拍他臉道:“式邧回去吧,出了宮乖乖的,別仗著我胡為,知道嗎?帝師是三位輔國定下來的,我都無權置喙,何況是你?”

說著話起身沐浴去了,胡式邧瞧著她背影,接近她就是圖得向上爬,如今可好,成了她的玩物,不過這太後床笫間很有手段,讓他迷戀不已。

悶悶出了宮門回到家中,屋門一開,裏面坐著一人,胡式邧喜出望外:“正想前往求見王妃,不想王妃大駕光臨,式邧受寵若驚。”

郎歆招招手:“過來,有件事你若辦好了,讓你進翰林院做翰林學士,可好?”

胡式邧忙躬身走近,郎歆低低囑咐了,胡式邧笑道:“下官這就鉆研雍朝律例去,定要叫那宿風無話可說。”

郎歆笑道:“你只牽個頭,在朝堂上彈劾他,要無所畏懼義正辭嚴,若是宿風打壓你,你就以頭撞柱,效仿諫臣。”

胡式邧嬉皮笑臉道:“萬一下官真死了,娘娘可會傷心嗎?”

郎歆往後撤撤身子:“胡式邧,你這樣的貨色,尚入不了我眼,有朝一日入閣拜相了,說不定我會對你另眼相看,說說吧,太後這陣子使得什麽手段?”

胡式邧厚著臉皮笑道:“怎麽?王妃屢次從我這兒偷師,王爺是不是大加讚賞?”

郎歆心想,如我所料,尉遲勳當日所有心思都在梅妃身上,褚文鴛卻能懷孕生子,就知道她頗有些手段,王爺也如我所料,和時玉再結發情深,也抵不上床榻間的銷魂。

臉卻一板,對胡式邧道:“還想不想升官了?想的話就快說。”

胡式邧連說帶比劃,饒是臉皮老厚,可自小熟讀孔孟,也覺有些發臊,郎歆卻聽得興致滿滿,不時哈哈大笑,胡式邧心想,越瞧這安王妃,越覺得象個瘋子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☆、有女萬事足

月牙兒和蘇蕓走後,青風堂重開,只是坐堂大夫換了阿巧,秋霜抓藥,青艾又派了兩個小丫鬟做些雜事兼跑腿,青艾得空就過去看著阿巧,阿巧開頭看傷風感冒都不敢開方,在青艾鼓勵下,治好幾例後漸漸有了信心,只是碰上疑難雜癥,就派小丫鬟飛速回去請青艾過來。

青風堂一切妥當後,青艾只在家中安心陪著淩薇,淩薇如今半歲,已能穩穩坐著,眉眼象宿風肌膚象青艾,粉白粉白的眉目如畫,臉頰上胎記就更加顯眼,烏雲遮月一般,青艾和宿風並不在意,老太君也越來越喜歡,老夫人卻每每瞧見淩薇就嘆氣,青艾想著滿月宴上女賓們惋惜的神情,看來只無視不行,還是要為女兒做些什麽。

她在後園種了各色草藥,趁機將所有梔子花拔除,潛心研制祛斑藥膏,制成後先在手臂上試驗,無礙後在自己臉上試驗,然後小心給淩薇抹些,她知道淩薇的胎記不可能去掉,只希望顏色能淡些,並且不要再擴大。

這日午後趁著暑氣消散,抱了淩薇來到花亭玩耍,滿池荷花亭亭玉立,青艾蹲在池塘邊,捉著淩薇小手去撩水花,一邊撩一邊說:“淩薇可知道這荷花池底什麽樣子嗎?娘知道,娘在荷花池淤泥中呆了好幾個月,總有小魚啄我的眼睛,不疼,但是很癢……這是奇妙的經歷對不對?跟你爹說,他總不信,淩薇會信娘的,對不對?”

淩薇晶亮的眼眸瞧著自己的娘親,咧嘴笑起來,笑著笑著兩腿一蹬,嘎啊一聲笑出聲來,笑聲清脆響亮,這是淩薇第一次笑出聲音,青艾笑著將淩薇舉過頭頂,淩薇又嘎啊嘎啊連聲笑起來,青艾將她舉起拋下,淩薇手舞足蹈不停發出笑聲,聽到自己的笑聲,淩薇很興奮,用足全身力氣發出更大的聲音,直笑得打起嗝來。

青艾忙放下拍扶她的後背,淩薇笑累了,靠在青艾身上,下巴抵著她肩頭,小臉不時蹭著青艾的臉,奶娘拿水過來,餵淩薇喝幾口笑說道:“夫人,淩姐兒的笑聲洪亮,是活潑達觀的性子。”

青艾瞧著女兒笑道:“豁達樂觀,淩薇一定能做到,對不對?”

淩薇又笑起來,這時有小丫鬟腳步匆匆而來,說是安王側妃來訪,問青艾見不見,時玉?青艾想了想笑道:“來者即是客,有請。”

過一會兒小丫鬟帶了時玉進來,這是青艾頭一回見到時玉,長眉秀眼落落大方眉宇間舒朗開闊,和宿槿有幾分神似,青艾迎了過去,時玉瞧著她懷中的淩薇伸出手來,對青艾笑道:“能抱抱嗎?”

青艾笑說自然,將淩薇遞了過去,時玉小心抱在懷中,瞧著淩薇笑道:“好可愛的孩子,若我的孩子安然,如今該是滿地跑了。”

青艾笑道:“玉側妃正值青春年華,又與王爺恩愛,會再有孕的。”

時玉笑道:“借國夫人吉言。”

低頭瞧著淩薇,柔聲和淩薇說話,握著她小手逗弄一會兒,一臉不舍還給了青艾,青艾喚來奶娘抱淩薇回去,請時玉屋中敘話,時玉搖頭:“此處甚好。”

二人在花亭中坐下,小丫鬟端來茶點瓜果,時玉喝口茶,從袖筒中拿出一個瓷瓶來,瞧著青艾道:“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,就直說了,我與那郎歆不睦,這些日子她突然與我親密起來,我也就將計就計,瞧瞧她又耍什麽花招,她見我沒有提防,就送了我這個,國夫人精通醫術,煩請幫我看看,有什麽名堂。”

青艾打開一嗅,一股清幽的蘭花香氣,令人精神為之一振,大概正是褚文鴛賜予郎歆的香料,郎歆如今有了防備,又不好拒絕褚文鴛賞賜,轉而給了時玉。青艾琢磨著對時玉笑道:“我留著仔細瞧瞧,有了結果定告訴玉側妃。”

時玉知道宿風與安王在朝堂上勢同水火,今日過來只是一試,不想青艾如此痛快,當下詫異道:“國夫人肯幫我?”

青艾點點頭:“如果是害人的東西,我自然要查個水落石出。”

時玉嘆口氣:“早知如此,該早日來求國夫人才是,有一次郎歆得意炫耀,說國夫人曾是她在衛國王宮中的貼身醫官,可有此事?”

青艾說確實如此,時玉猶豫一下問道:“那,敢問國夫人,郎歆有何隱疾?”

青艾搖頭:“事關病患私隱,我乃醫者,卻不便說,玉側妃見諒。”

時玉笑笑:“理當如是。有一樁事說於國夫人,近日王爺正聯絡大臣,要在朝堂上彈劾英國公非詔出兵,此次聲勢浩大,只怕不扳倒英國公,不會罷休。”

青艾狐疑瞧著時玉:“玉側妃該向著安王爺才是。”

時玉嘆口氣:“先皇後乃是我的堂姐,撇開長輩間的恩怨不提,堂姐待我很好,她性情仁糯,在閨中本有喜歡的人,卻被迫入宮為後,姑母派人監視先皇,先皇都把帳算在堂姐頭上,說是她告密,常常對她冷言冷語,初一十五宿在她宮中,卻瞧也不瞧她一眼,她面上短暫風光,到頭來卻瘋癲而死。王爺本性仁和,只因放不下自己母妃和先皇之事,才想要奪取帝位,一出胸中惡氣,我不想他和堂姐同樣下場,能阻攔王爺的,只有英國公。”

青艾心中一嘆,時玉笑著站起身:“我該走了。”

青艾說聲不忙,請時玉坐下,手搭上她的脈搏,發澀而不穩,笑說道:“我為玉側妃開一張藥方,清心安神,日後任何有香氣的提神的能牽制情緒的東西都不要碰,王爺也是一樣,假以時日,玉側妃還會有孕。”

時玉大喜,福身謝過,拿著藥方離去,青艾送去門外,瞧著她的轎子遠去,為其癡心感慨不已,安王今非昔比,她卻永遠能看到他的本性,珍惜著他的初心,是以容忍他做的一切。

正要轉身回府,遠遠聽到街角的馬蹄聲,笑著駐足等候,不一會兒宿風來到眼前,下了馬上了石階,青艾瞧他面色倦怠神情不愉,笑問道:“怎麽?開始彈劾你了?”

宿風搖頭:“回家了,就不提這些厭煩的事了。”

並肩進了府門,青艾陪著宿風見過老太君和老婦人,二人回了屋中,青艾道:“這只是開頭,日後只怕來勢洶洶沒完沒了。”

宿風瞧她一眼,青艾說起時玉來訪之事,宿風手撫著她雙肩:“這些我都有預料,青艾不用憂心。”

青艾搖頭:“發兵攻打成王,是不是魯莽了?”

宿風坐了下來,青艾站到他身後為他揉捏肩背,靜謐了很久,宿風道:“成王,非打不可,有人動了我的夫人,我若忍了,會招來更多的禍患,如今我有了青艾有了女兒,我必須告訴天下人,誰招惹了我的人,下場只有死路一條。”

青艾從身後摟住他:“如今呢?”

宿風靠著她:“大不了丟官棄爵,那樣也好,能給你們更大的安穩。”

青艾笑道:“你盡管去做,我和女兒會永遠陪著你。”

宿風捏捏她手,青艾笑道:“對了,淩薇今日能笑出聲了。”

宿風站起身牽起她手:“走,瞧瞧女兒去。”

過去時,淩薇正睡得香甜,睡夢中小嘴一咧,咯咯咯笑了起來,宿風手指刮過女兒小臉,仔細瞧著翹了唇笑,輕聲說道:“有些羨慕青艾,能整日陪著女兒。”

青艾靠著他小聲說道:“我們隱居避世吧,我開家醫堂養著你們父女兩個,你在家陪著女兒。”

宿風笑說行。

朝堂之上,以胡式邧打頭,開始了對宿風曠日持久的彈劾,搬出大雍律例,每一條每一款,直指宿風目無法紀藐視皇上,沒有聖旨沒有虎符私自出兵,安西到江南民眾受到驚擾,苦難深重,彈劾的大臣們有大哭的有大罵的有以頭撞柱冒死直諫的,小皇帝尉遲攸瞧著熱鬧十分鎮靜,下了朝問白先生:“宿太傅不會有事吧?”

白先生笑道:“皇上放心吧,不會有大事。”

尉遲攸皺眉道:“那個胡式邧,在朝堂上大鬧不說,還總到宮裏來,瞧見他就厭惡。”

白先生道:“皇上如今年紀小,不可輕易耍帝王威風,要耐心等待。”

尉遲攸點頭:“朕知道,朕眼下專心讀書刻苦練武,長大後才能耍威風。”

白先生點頭,尉遲攸又道:“朕瞧著太傅十分不耐煩,太傅會不會一惱之下再不上朝?只有太傅在朝堂之上,朕心中才安穩。”

白先生道:“若太傅不來,皇上就稱病不去,由著他們鬧騰就是。”

尉遲攸嗯了一聲:“褚相頭發都白了,是不是該告老了?”

門外一個威嚴的聲音道:“褚相乃是朝廷柱石,我朝不能沒有褚相。”

尉遲攸起身恭敬行禮:“見過母後,可是,褚相已經耳背,上朝的時候常常打盹,母後,我瞧著外公實在辛苦。”

褚文鴛擰眉道:“活著一日,就為國盡忠一日。”

白先生心中嘆息,本想去安西接吟歌回來,可太後跋扈霸道,就怕她把皇上教壞了,只能耐下性子等待時機。

夏去秋來,天氣轉冷的時候,有一日英國公稱病未來上朝,說是犯了嗽疾,又過幾日,說是嗽疾加重咯血不止,向皇上告病離京前往鄉下養病,聞訊者或憂心或歡喜的時候,英國公一家已離京而去。

皇上再不上朝,一年後褚相在上朝時跌倒再未醒來,太後憂心之餘,暗恨父親為防朋堂之爭,堅持天下為公,沒有聽她吩咐,在朝堂培植勢力,害她今日勢單力孤,竟是一滴眼淚不流。

朝堂上安王獨大,卻因新任相國和六部尚書牽制,不能為所欲為。只暗地裏克扣安西和渭城糧草軍餉,設法排擠鄒仝俞噲。

兩年後郎歆生下一子,衛國大王遣使來賀,慶賀的隊伍綿延十裏蔚為壯觀,雍朝上下深信,幾十年內再不會有刀兵之禍,只鄒仝和俞噲奉宿風之命苦苦堅守,竭力鼓舞士氣,卻擋不住軍中厭戰情緒悄悄蔓延。

這日禦書房中,八歲的皇帝瞧著疆域圖,對白先生道:“先生,既然這都是朕的疆域,朕應該到處瞧瞧去,只在書房中瞧地圖實在沒意思。”

白先生搖頭,皇帝又道:“常言說讀萬卷書行萬裏路,朕連京城都沒出去過,實在算不得好學生。”

白先生福至心靈,笑說道:“我帶著皇上去一趟安西,如何?”

皇帝舉起大拇指:“先生好主意,正值母後去了行宮避暑,不在宮中,我們明日就出發,可好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呼,竟然一百章了,字數超過了以前所有的文,文這麽冷,能堅持下來,我給自己讚一個~

這篇文寫到一半,覺得不那麽受歡迎,我給自己定兩個目標,一是寫著玩兒,閑著也是閑著;二是挑戰自己,文的設定比較長,我不想說數據冷就迅速完結,我要按自己的思路寫下去,算作對自己的一個挑戰。

☆、沐陽村

夏日的傍晚,青艾左等右等,不見宿風和淩薇歸來,出了院門去前往河邊去尋,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迎面而來,從頭到腳都是濕的,宿風瞧見青艾,忙捅了捅淩薇悄聲道:“乖女兒,我們商量好的,快告訴你娘。”

淩薇跑到青艾面前仰著小臉道:“娘,是我要玩水的,跟爹爹無關。”

青艾瞧向宿風,宿風忙舉起手中的小木桶:“青艾,滿滿一桶小魚,我們收獲不小吧?”

青艾就笑:“怎麽玩兒都行,衣裳和鞋濕了也行,就是不要著涼,還有啊……”

淩薇小嘴一翹學舌:“還有啊,不要太貪玩,全家人等著吃飯呢。娘每天都要說這幾句話。”

青艾牽起她小手笑道:“我是每天都說,說破了嘴皮也沒用,你們兩個照舊天不黑不回來。”

淩薇指指青艾的肚子:“娘,弟弟今日動了沒有?”

青艾笑道,“動了,歡實著呢。”回頭對宿風笑道:“淩薇認定了肚子裏是弟弟。”

淩薇松開青艾的手,蹦蹦跳跳到了宿風身邊:“爹也覺得是弟弟,對不對?”

宿風笑問道:“曾祖母教你的?”

淩薇手伸到木桶裏攪來攪去:“沒有人告訴我,就是弟弟,昨日夜裏我睡在娘的身邊,聽到他在娘肚子裏蹦來蹦去,弟弟才會那樣調皮。”

宿風摸摸她頭發:“你娘肚子會越來越大,淩薇以後要自己睡了。”

淩薇搖了搖頭:“不要,我要跟祖母睡。”

宿風說好,青艾有些驚訝,淩薇如今五歲,膚白似雪,臉上的胎記就更加顯眼,青艾研制了許多藥膏,也只是沒有擴大,顏色依然如舊,銅錢一般大小,其餘人都習慣了,只有婆母一直介懷,瞧見淩薇就嘆氣,也不怎麽跟淩薇說話。青艾笑道:“娘以為淩薇要跟曾祖母睡,沒想到是祖母。“

淩薇不說話,垂了眼眸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,每當她有心事不想對爹娘說,就是這樣的神情,青艾笑道:“淩薇願意跟著誰就跟著誰,只是要將曾祖母哄好了。”

淩薇笑說知道。

果不其然,晚飯後淩薇一說夜裏要跟祖母睡,老太君不樂意了,小孩子一般鬧騰起來,罵了這個罵那個,瞧誰都不順眼,淩薇過去一頭鉆在她懷中:“曾祖母這是紅眼病,我們都知道。”

老太君眼淚都下來了:“就是紅眼病了,怎樣?沒良心的丫頭。”

淩薇為她擦著眼淚哄勸:“曾祖母乖,不哭了啊,這樣,以後初一十五的時候,我陪著曾祖母。”

老太君道:“不行,一個單日子一個雙日子。”

淩薇歪頭道:“不行拉倒,初一十五也不來。”

老太君一把抱住:“初一十五就初一十五。”

淩薇笑道:“這才乖嘛,一個單日一個雙日,又得搬被子又得拿衣裳,不是折騰我嗎?”

青艾在一旁哭笑不得,老夫人沒料到孫女會陪她,坐在那兒半天沒說話。

回到屋中,宿風攤手攤腳躺在床上嘆氣:“總算擺脫了小魔星,以後能抱著青艾睡了。”

自從淩薇懂事,就睡到了父母的床上,睡在中間,父母一左一右,且誰也不許抱青艾,她說了:“香香的娘親,是我一個人的。”

青艾就笑,過去坐在宿風身旁蹙眉道:“母親從不與淩薇親近,淩薇這樣倒令我費解,難道是淩薇覺出母親不喜愛她,才特意要討好母親?”

宿風摟過她笑道:“我的女兒,不是屈意討好他人的性情,青艾放心吧。”

是夜,夫妻二人不用偷偷摸摸難得暢意,夜半平靜下來,青艾剛朦朧睡著,宿風悄悄下了床,青艾迷糊問聲去那兒,宿風道:“惦記女兒,睡不著,我瞧瞧去,換了床,可能睡著嗎?夜裏會不會貪涼?”

青艾拉住他手道:“她一困倦,走路都能睡著,放心睡吧。”

宿風說放心,哪有不放心的,說著話躺下來,翻來覆去,過一會兒不動了,靜靜等青艾睡著,起身躡手躡腳出了房門,過一會兒回來了,悶悶躺了下去,不其然青艾伸出手搭在他腰間,笑問道:“女兒可好嗎?”

“好得不得了。”宿風將她摟在懷中,“睡得跟小豬一樣,呼嚕呼嚕的,母親淺眠,我一進去驚醒了母親,將我罵一頓。”

青艾鉆在他懷中笑:“這胎如果是兒子,你不能偏心啊。”

宿風笑道:“不會,要偏也偏著淩薇。”

青艾手指尖戳著他胸口:“就是說你不要太偏著淩薇。”

宿風笑道:“肯定偏著呀,我們父女兩個朝夕相處五年了,後來的怎麽也趕不上。”

青艾拍拍他臉:“被你攪得睡不著了,我們說說話。”

宿風嗯一聲,青艾道:“你就真的不管朝堂之事了?月牙兒和蘇姑姑來信說,俞噲鄒仝整日憂慮,說兵力漸弱,萬一那郎堃攻打過來……”

宿風笑道:“又琢磨上了,青艾說說,這一人能定天下興亡嗎?”

青艾說不能,宿風道:“如今天下承平,所有人都渴望安穩,這就是青艾說的規律,雍朝建國百餘年,走到這一步了,青艾跟我說過清代倒數三位皇位的故事,當時滿朝文武和民間難道就沒有有識之士?只是氣數已盡,誰也無法力挽狂瀾,我們這會兒,是一樣的道理。”

青艾心中明白,宿風又道:“青艾上次受傷驚著我了,這朝堂天下沒完沒了,趁著這幾年安穩,一心陪伴你和孩子,那天打起來了,就上陣殺敵,打贏了接著陪你們,若戰死了也算死得其所。”

青艾摁在他胸前的手重了些:“真是個狠心的家夥,郎歆有了兒子,那郎堃好男風一直沒有兒女,只盼著能多幾年太平。”

宿風笑道:“郎堃借著太平厲兵秣馬,我朝借著太平姑息養奸,睡吧。”

青艾嗔道:“你這麽一說,我哪裏還能睡得著。”

宿風笑道:“想想女兒,還有肚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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